去年某天看<<國民大會>>電視節目,當天的主題是談論畫作真偽辨識。有位來賓非常專業,不僅能引經據典,還以圖片實例說明,給有興趣入門者耳提面命真偽辨識要點,非常具說服力。另位來賓講了這麼一句話(大意):「其實,美好的真品,真跡就是真跡,一看就知。」,我太太直覺的說,這句話說了好似沒說。
當你對一位知名畫家的筆觸、風格、生平、各階段藝術成長過程做足了功課,你看他的作品時,同時看到的是他畫作的「畫面」、「畫裡」、「畫外」的整體,自能了解「美好的真品」、「真跡就是真跡」一看就知的意涵。也就是說「其實,美好的真品,真跡就是真跡,一看就知。」是行家中的行家的話語。就像 林百里 先生對張大千大師畫作的收藏之精、之豐無人能出其右,張大千的畫作只要他說「是真跡」就是真跡的道理一樣;因為,他耳濡目染張大千無數的真跡,且用心做過功課,他看張大千的畫作就如同與知音談心般的熟悉。
<<繪畫>>(王耀庭著 幻獅文化事業公司) 這本書封底那幅<<夢睡釣翁>>畫作,你只要用心看過它一次,一想到畫面那位酣睡翁釣的滿足面容,就會讓你的筋骨獲得舒展,其意境之高及其「象外之意」讓人嘆為觀止。這樣「美好的神品」,就是你不了解此畫出自那位畫家,「真跡就是真跡」,也是一看就知。
當然,書畫真偽辨識是極高深的一門學問,連行家都會看走眼。2006年3月在國際知名的中國古書畫展,米芾法書就鬧雙胞,一為吳湖帆所擁有在上海博物館舉行的珍品展,一為葉公超所珍藏在舊金山亞洲藝術博物舉行精選展,兩件詩冊形式、尺寸、文體的筆法、布局、印章與印章鈴蓋的位置,乃至他人的題跋、歷朝歷代的收藏印等等,幾乎完全一樣。其實,就連故宮都可能有不是「真跡」的畫作。
十幾年前,在故宮賞畫,有位師大美術系的學生拿著放大鏡坐在一幅畫作前作筆記,為了向他借放大鏡,細看仇英畫作的鈴印,我的開場白:「這幅畫好像不是文徵明的真跡。」;那位學生轉過頭來說:「先生,我們老師也這麼說,你能告訴我那個地方不對嗎?我需交報告。」;我回說:「其實我也不敢肯定,只是直覺下方石塊上的苔點太粗,和文徵明用筆細微、畫作高雅稚嫩的氣息有點不同。」
我這樣說,並非說我對某知名畫家曾經用心做過功課,就能辨識某一畫作是否為其真跡,這需要行家中的行家才做得到;但只要用心做過功課,對於不是真跡的偽作,我可輕易看出其破綻。只要用心培養自己的鑑賞力,並對該畫家多做功課,很多人都能做到這種「看出偽作」的能力。但能「看出偽作」的層級差「辨識真跡」還差十萬八千里;能「辨識真跡」確實是需要行家中的行家才做得到。
欣賞一幅畫能由畫面、畫裡、畫外三個不同的角度去心領神會,你的鑑賞眼光就幾可接近行家了,這是我的個人心得。當你對一位知名畫家的筆觸、風格、生平、各階段藝術成長過程做足了功課,你看他的作品時,同時看到的是他畫作的「畫面」、「畫裡」、「畫外」的整體;一幅偽作是難以「畫面」、「畫裡」及「畫外」兼顧的,除非作偽者是百年難得一見的高手。
聽說,有一年日本舉辦石濤畫作專展,邀請張大千蒞臨指導,並當場請他鑑定展品中有那幾幅可確定為真跡;他巡視一圈後,說只有兩幅是真跡,令主辦單位很訝異。他指出有很多是出自他的手筆,雖署名石濤,但畫作中都有隱藏「大千」兩字。其實,也只有像張大千這位百年難得一見的畫家,才能做到如此足以亂真的境界。
畫家作畫先有一定的情意和激情,靠其「意」驅動筆,使胸中的情意和激情得以發洩和表現出來,這樣的作品才能見出畫家的精神狀態和意識,即使畫盡,其意猶在。掌握一定繪畫技巧的人數理應不會太少,但要成為大畫家,卻非易事,其根本之地即在畫家的「意氣」。「意氣」的特殊卻難得幾人有,它的鍛煉和培養除了天分、品德、功力還有學養等等,這些都非一蹴可幾。有了這層認知,就能了解一幅偽作是難以「畫面」、「畫裡」及「畫外」兼顧的道理;也能理解「其實,美好的真品,真跡就是真跡,一看就知。」是行家中的行家的話語。